23_温柔的牢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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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3

  小镇的儿童福利院最早建于战争时期,原本是教会对难民的收容所,专门收留饱受战火摧残的妇孺。战争结束之后,教会撤离,这个收容所被保留了下来,并被逐渐经营成了当今的儿童福利院。

  现在的儿童福利院已经颇具规模,破旧的矮房已经被改建成一栋五层高的U字型综合大楼,楼内集宿舍、教室、卫生室、食堂等功能为一体,设施完备,俨然成为当地模范机构。

  阿吉尔和尤里来到福利院的大楼前,尤里不由停下脚步,久久地凝望着树立在大楼前的一座圣母雕像。为了纪念福利院的历史,院子里保留了一些教会收容所的旧址,以及这座高大的圣母雕像。这位圣洁典雅,体态丰腴的圣母怀抱圣童,看向儿童福利院的大楼,面容稳重而温情,如同慈祥的母亲在温柔地注视着她的孩子。

  “怎么了,想起什么了吗?”阿吉尔问。

  尤里摇摇头。他的记忆里,对康里,对这个小镇,以及这个福利院,都没有丝毫印象。甚至对克里斯,也没能再唤起更多记忆。尤里突然有些胆怯,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有资格去面对克里斯。

  这时,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了尤里的手,尤里一扭头,便看到了阿吉尔温柔的目光。

  “没关系,我在这。”阿吉尔握紧手掌,给予尤里安慰。

  尤里感觉心头一片温暖,掌心传来的热量化作勇气和力量,鼓励他坚毅地迈开步伐。

  接待阿吉尔和尤里的,是儿童福利院的副院长福克斯。他是一位额骨很高,身形瘦削中年男子,一笑起来,小小的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线。

  “伍德博士吧?”副院长伸出手来表示欢迎,“介绍信我们已经收到了,现在是您在负责这个孩子的治疗工作对吗?”

  “我是他的治疗师,也是监护人。”阿吉尔礼貌地和副院长握了握手,“此次拜访,是想向贵院查询一些关于他的信息,这对他的治疗非常重要。”

  “当然没问题,非常高兴能帮助到您!”副院长十分热情地说,又看向尤里,“你就是克里斯吧?离开这里时你应该只有八岁,现在都长这么高了呀!”

  尤里不由得往阿吉尔身后缩了缩,警惕地看着副院长。陌生的地方,陌生的人,在用陌生的名字叫他,一切都让尤里惊慌无措。

  “抱歉,他还有一些怕生。”阿吉尔向副院长致歉。

  “看到他现在成长得很好,我真的非常高兴。每一个福利院的孩子都是天使,感谢圣母的庇护。”

  没有得到友善的回应,副院长并不在意,依旧保持着温和的微笑,看向窗外。从接待室的窗口望去,正好可以看到圣母慈爱的脸庞。

  “克里斯对这儿,还有记忆吗?”

  “几乎一点都没有了。”阿吉尔说。

  “原来如此。”副院长叹了口气,用眯成缝的眼睛看着阿吉尔,“那何不让我们的护工带他参观一下,说不定能帮助他唤醒一些记忆呢?”

  阿吉尔明白副院长的意思。在孩子的面前谈论他被遗弃的经历,无疑是一种刺激和伤害,经验丰富的副院长建议让尤里回避。

  于是阿吉尔弯下腰,柔声对尤里说:“你先跟这位护工先生在院里走一走好吗?”

  尤里看了看眼睛眯成一条线的副院长,和身边高大的护工,感到莫名地害怕,低声恳求道:“可以不去吗?我不想离开您身边,医生。”

  “没事的,就在这栋楼里逛一逛,等一会我就会去接你。”阿吉尔安慰道。

  尤里只得垂下头,轻轻点了点。尽管阿吉尔的口气很温和,但是他的要求对尤里来说就是命令。

  “您马上会来接我吗?”尤里闪烁着黑亮的眼眸,问。

  “我保证,很快。”阿吉尔揉了揉尤里的黑发,承诺道。

  尤里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护工离开后,副院长请阿吉尔在沙发上坐下。

  “在您来之前,我们已经把克里斯的档案调出来了。以前我们小镇上电子设备还没普及,大部分档案都还是纸质的,由工作人员一笔一划记录上去。”

  副院长从柜子里抽出一本厚厚的线装档案册,陈旧的纸张已经泛黄,但看起来依旧干净整洁,看得出得到了妥善的保管。副院长小心地翻开,一页页查找着克里斯的名字。

  “啊,找到了——那是十六年前的平安夜……”

  根据福利院的档案记载,平安夜的那天傍晚,小镇四处张灯结彩准备迎接节日。一位年迈的农妇正提着食材往家里赶,突然听到路边有断断续续的泣声,像是婴儿的哭啼。她寻声走入一个阴暗的小巷,在墙角一堆废弃物旁发现了一个菜篮子。翻开层层叠叠的抱毯,里面赫然裹着一个赤裸的男婴。这个小小的新生命,被遗弃在节日灯火映照不到的角落,他双手握拳,哭得浑身发红,一只手里似乎拽着一张小纸条。农妇打开纸条,上面只有几个潦草的词:Dec.24,Chris。

  “那位农妇年事已高,无力抚养,便将孩子送到了福利院来。当时孩子发着烧,我们连夜给孩子进行了治疗,然后让他以‘克里斯’的名字加入了福利院的家庭里。”副院长一边翻看档案,一边说,“福利院克里斯提供了医疗、教育等服务,直到把他抚养到八岁,有一户好心人家将他收养。”

  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^.^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阿吉尔听着副院长的叙述,眉头微蹙。一个刚生下来就被遗弃的婴儿,被好心人发现送往福利院,这样的经历在福利院里简直可以算是平平无奇,可阿吉尔总感觉有哪里不大对劲。

  如果尤里在福利院的庇护下成长到了八岁,被他的第一任主人收养后,才开始被调教成奴隶,那么他记忆里的“父亲”又是谁?难道是尤里因创伤而臆想出来的形象吗?关于尤里,还有太多的疑问困扰着阿吉尔。

  “据我所知,贵院的孩子被收养率很高。请问,贵院孩子的收养人是自主找上门的,还是有人推介的呢?”阿吉尔问。

  “两者都有吧。我院主张尽可能地让孩子回归家庭,若孩子在成长中感受到家庭的归属感,会更有利于他们的身心健康成长。我们不但努力地为孩子们寻找收养人,同时也把我们的理念宣传出去,提倡一些有条件的家庭能够寄养孩子一段时间,陪孩子度过他们成长最关键的时期。”

  “‘反院舍式供养’吗?”阿吉尔说。

  “是的,您很有研究呢。”副院长赞叹道。

  自从1951年英国精神病学家鲍尔贝提出了“儿童依恋理论”后,在心理治疗领域和福利机构间引起了极大的反响。学者们认为,“机构式”的教养让儿童失去了母爱和家庭的关怀,从而容易产生心理缺陷。在这股“反院舍式供养”的潮流的影响下,挪威、荷兰等一些国家改革或拆分了大部分儿童福利机构,把大型机构的“集中式供养”化作“家庭式供养”。

  “我们福利院现在大约有80多个孩子,最小的不到一岁,最大的有十多岁。一般长得可爱身体健康的孩子,比较容易找到家庭收养或寄养,但更多的孩子是因为身体有缺陷而被抛弃的。”说起福利院的经营管理,副院长就不自经地打开了话匣子,“对于留在院里的孩子,我们每2至3名工作人员成立一个‘家庭’单元,专注照顾6至8个孩子。我们对待孩子,就像父母一样,也有些孩子长大了,选择回到福利院工作,把这份爱传递下去。”

  “对于每一个领养家庭,你们都会进行资格审核吗?”阿吉尔问。

  “那当然!”副院长斩钉截铁道,“我们严格按照《收养法案》的相关规定,对领养家庭的成员构成、家庭收入以及信誉等条件都严加审核,以确保孩子能获得良好的生活环境和质量。”

  “请问,我能查阅一下当年收养克里斯的家庭的审核材料吗?”

  “这……”副院长面露难色,“非常抱歉,这涉及他人隐私,恐怕需要更正式的文书,我们才能提供。”

  “我理解。您已经给我提供了很多帮助了,非常感谢您!”

  阿吉尔原本也没指望这次拜访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,他向副院长要了当年发现尤里的具体地点,决定明天过去走走。

  “今天我们就先不打扰了”他看了看表,时间已经不早了,“麻烦您通知护工带克里斯回来吧。”

  “好的,我们到楼下玄关稍等片刻吧。”

  副院长陪同阿吉尔朝一楼的玄关走去。途径一个宽阔的大厅,那是一个室内活动场所,里面摆放着各种玩具、活动器材。这是孩子们的乐园,午休过后,护工会带着孩子们在这里做游戏玩耍。

  在这个乐园里,一些面容或身体缺陷的孩子,仿佛并不自知自己与别人有何不同,愉快地嬉戏打闹。但有一些孩子显然比较内向,他们单独缩在远离人群的角落,冷冷地看着其他孩子喧闹,仿若局外人。

  一个孩子抱着膝盖蹲坐在墙角,手里抓着一个乐高小人。当阿吉尔和副院长从他身边走过,他用直勾勾的眼神盯着他们,表情冷漠怪异。阿吉尔低头一看,才发现原来是那孩子的乐高国王玩偶的皇冠滚到了他的脚边。阿吉尔拾起小皇冠,蹲下递给那个孩子,那孩子没有说话,也没有接,却拽住了阿吉尔的衣角。

  “不可以没有礼貌哦。”副院长的眯眯眼看向那孩子,耐心教育道。

  那孩子看了一眼副院长,默然松开了手。阿吉尔只得把皇冠放到那孩子的怀里,孩子双手抱住膝盖,依旧森森地盯着阿吉尔。

  阿吉尔突然觉得有点奇怪。整个空间里,都弥漫着诡秘的气息,压得阿吉尔有些透不过气来。

  “请您在这里稍等,我这就让护工把孩子带下来。”副院长把阿吉尔送到玄关,说道。

  阿吉尔有礼地与副院长道别,神色却越来越凝重。

  他回想起刚才在活动室看到的孩子们,肤色样貌多有差异,看起来不仅仅来自这个小镇周边。一个小镇的儿童福利院,为何会接收到这么多其他地域的孩子?而那些看起来有自闭倾向的孩子,几乎都是外表看起来都很健康,而且清一色的面容姣好可爱。

  难道,都是巧合吗?

  口袋里传来手机的来电铃声,打断了阿吉尔的思绪。他把手伸进口袋,刚摸到手机,指尖却触碰到什么坚硬的小东西。他掏出来一看,是乐高玩具的一个零件。

  孩子的玩具,怎么会跑到我的口袋里来呢?

  阿吉尔凝视着这块小小的玩具零件,胸口猛然一震,他突然意识到,这是一个求救信号!

  这章没有结束^.^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众多来路不明的孩子,过高的收养寄养率,漂亮可爱的自闭症儿童,尤里最初的调教者……一瞬间,那些紊乱的,怪异的,可疑的思绪杂糅起来,在阿吉尔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想。

  手机还在不停震响,屏幕上显示着的来电提示。阿吉尔刚按下接听键,忽闻身后有声响。他还没来得及回头,后脑便被钝物重重一击。

  阿吉尔顿觉天旋地转,摔到在地。手机掉落在他的身边,通话里传来低沉而焦急的声音。

  “喂?阿吉尔,你在听吗……”

  阿吉尔的嘴唇颤抖着,却无法发出声音回答。有温热的液体从额角流下来,模糊了他的视线。他努力伸出手,想触碰到手机,却见一根带血的铁棍抢先砸了过去。手机屏幕顿时碎裂,屏幕上的光暗下去,的声音也随之消失。

  “尤……里……”

  阿吉尔默念着尤里的名字,失去了知觉。

  尤里跟随护工,在福利院的大楼里缓慢地走动。护工带尤里参观了福利院的音乐室、医疗室等设施场所,并和蔼地询问他,对这里有没有印象。

  “很抱歉……”

  尤里总是摇摇头。面对护工的热情,尤里感到很愧疚。可即便他在福利院待了很多年,这段记忆似乎丝毫没有留存在他的脑海里。

  “没关系,有一个地方,你一定会记得。”

  说着,护工带尤里穿过长廊,来到一扇高大的门前。那是棕色的木质大门,厚重而肃穆,门上挂着院长室的牌子。

  尤里心里猛然莫名地心悸,身体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。那是一种下意识的,不由自主的恐惧。虽然脑海里的记忆还没有找回,但身体的记忆已经被唤醒。尤里怔怔地伫立在大门前,竟然动弹不得。

  远处传来一阵钟声,是老式的落地钟整点报时的声音。

  时间到了,该进去了。脑海里,一个声音这样告诉尤里。尤里的身体就像是**控的提线木偶,不听使唤地推开大门,走了进去。

  房间里是一间宽阔的大办公室,摆着一排棕色的书架,和一张大大的办公桌。办公桌后的转椅慢慢转过来,一位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朝尤里露出慈爱的笑容,像满脸菊花。

  尤里记得这笑容!它曾是尤里心底最深处的恐惧,如梦魇一般,如影随形,日夜纠缠着他。尤里退后两步,扭头就想逃,却被护工挡住了去路。

  护工夺走了尤里的手杖,拽着尤里的手臂将他往院长的脚边一甩,尤里扑通一声,跪倒在院长的脚边。

  尤里在不住地发抖,他的耳边突然很吵。锁链声,鞭打声,责骂声,哭泣声……各种声音由远及近,越来越响亮,震耳欲聋。

  你怎么可以抱有妄想?

  记住,尤里,只要你活着,你永远是个奴隶。

  永远,永远……

  那些本以为已经淡去,消失殆尽的记忆,惊涛一般汹涌而来,席卷尤里的脑海。无尽的黑暗,无尽的恐惧,无尽的绝望,将尤里淹没。

  “你回来了,尤里。”院长弯下腰,和蔼地说。

  尤里抬起头,颤声叫道:“父亲……”

  他以为自己已经逃得足够远了,却蓦然发现,自己依旧还在笼子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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